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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絮飞时花满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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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三年前的那个春天,少年丹青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城墙上。
  那天阳光明媚,柳枝细软如游丝,大红的山茶花开了满城。我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两句诗:“梨花淡白柳深青,柳絮飞时花满城。”这样的诗我记得的不多了,我只记得招式。午后的阳光渐趋浓稠,混杂着花蜜的香甜,照得人昏昏欲睡。就在我沉入梦境的前一刻。少年丹青出现在城墙上。阳光给他的白衣镀上了一圈金边,让他像是天神降临人间。
  (一)
  第二次看见陈丹青是在傍晚,他因为吃白食而被店家追打,完全没了阳光下的风度。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挺身而出把陈丹青护在身后。
  回到破庙已经是晚上了,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铜板还和陈丹青刷了两个时辰的盘子,店家才肯放人。我自顾自的在神龛前坐下,心疼的摸着荷包,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,捂在胸前时还觉得一阵阵的心疼。干吗要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白脸呢!我后悔的想道。现在回想起来,大概是因为血亲之间的心灵相通吧。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,只顾着一个劲的心疼我的银子。陈丹青探头探脑的坐过来,“干什么?!”我没好气的一声断喝。陈丹青一脸无害的眨了眨眼,说:“我看你这么伤心过来安慰你一下嘛!”“刷盘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上心?”“……”陈丹青拍拍没肉的胸脯,做豪情万丈状:“放心,我陈丹青从来就不是无情无意的人,今天你帮我刷了这么多盘子,以后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讲!”我翻起一个白眼……睡了。“喂,”陈丹青不死心的凑过来,我就装睡大作战坚持到底。“唉。”身后传来陈丹青拿腔拿调的叹气声。我的嘴角就抽了一下。
  躺了好一会却睡不着,脑子里像有个花灯似的轮番转动着城墙上的翩翩白衣少年。而身旁的陈丹青貌似很配合地没了动静,于是……某只悄悄的翻了个身。不翻则以,一翻正好对上陈丹青亮晶晶的眸子,在黑暗里就像两颗星星一样闪闪发光。“干什么?!”某只果断的恶人先告状,然后一个翻身背对着一脸无辜的陈丹青。心脏一阵“通通”乱跳,脸上没由来的一热。什么出息,我暗骂自己,真不是个男人!
  (二)
  这么快就天亮了?我揉揉眼睛,觉得头意外的酸痛。眼前的房间……好熟悉。正前方撑开的窗,墙上挂着米芾的字,墙角一个汝窑的瓷瓶,里面插着一大束菊花,砖铺的地板没有花纹……难道……我一跃而起,身下果然是一张做旧的藤椅!“阿莫,”我吃惊的抬起头,看着眼前美丽的女人一下子结巴了:“娘……娘亲!?”“阿莫,你看我这副画配句什么诗好?”而后者正一脸微笑的看着我,手里举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:淡白的梨花,细软的柳。“娘亲!”我大叫一声扑了上去,想要紧紧抱住她,却不想一个抓空,娘亲在远处看着我笑着:“你看配句什么诗好?”我又急急忙忙的跑上去,而娘却一直在我前方,让我无法触摸。
  画面一转,却是一场厮杀。火焰在房顶腾腾地跳着诡异的舞蹈,脚下是小丫头岁红的尸体,男人杀红了眼,赤着的上身在火光中反射出古铜色的光,汗与血交织着滚落在地,尖叫和怒吼缠绕着飘出夜空……我呆立着不知所措,忽然横梁从天而降在我和男人之间隔出一道火墙。“阿莫!”男人死死挡住砍下来的刀,猛地转过脸来,嘶哑着喉咙大吼道:“快带阿清走!”我张张嘴,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,想抬脚,也无法挪动一步,只有攥紧了怀里的剑谱。脚踝上忽然一紧,低头是一只满是鲜血的手,“快走啊,走啊!”是她!眼泪夺眶而出,我抱起被烟呛晕的阿清转身夺路而逃。身后熊熊燃烧的,曾经是我家。
  我跌跌撞撞的跑出城,一定要活下去,一定要活下去!冲上北山,一阵没头没脑的乱撞。一转身,满脸是血的杀手却在阴恻恻的笑。“别过来,别过来,别过来……”我嘴里喃喃的念着,眼前已经一片模糊,就像即将溺死的人透过海水看到的世界。忽然脚下一空,整个人就飞在了群山之间!阿清脱手而出,我无力的伸手去抓,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比我更快的落了下去!“阿清!”我腾的一下坐了以来,才发现眼泪已经流了满脸。急急忙忙的把手伸进衣服里找荷包,摸出来紧紧的攥在手里,呆呆的盯着上面的荷花。
  (三)
  第二天。
  这一天陈丹青踏上了他漫长的拜师之路。
  之所以说是漫长,那是因为事情是这样的……
  “我走了。”
  “滚吧。”某只头也不抬。
  “……”“我要去拜公孙城主为师,以后可以做你的护卫。”
  公孙城主?某只的心脏多跳了一下,供血量跳跃了一下。
  “……”“我先走了。”
  ……
  下午。
  陈丹青鼻青脸肿的跑回来,哭丧着脸对我说:“阿莫啊,怎么没人跟我说天山派还要入门考试啊?!”我嘴角一抽一抽的看着他:“不过是普通的对打。”“可是我除了轻功什么都不会啊!”“……然后你就在那里挨了一天的打?”陈丹青抽噎着,抽噎着,抽噎着……我深吸一口气:“你的腿是拿来干嘛的?”“嗯……”“打不过你不会跑吗?”“……”然后陈丹青就哭的泪如泉涌,泪流满面,泪如雨下,一副心如刀绞的样子。我只好在心里哀叹:一个大好青年就这样被打废了。然后默默的站起来,从扎马步开始教起。
  (四)
  我们两个身无分文,连馒头都吃不起,而陈丹青又要挤出时间练功,所以,我打算让陈丹青出卖色相。
  婺州城内最大的妓院,漱芳斋。
  陈丹青紧抿着嘴,泪眼朦胧:“你真的决定了?”
  某只:“嗯。”
  “真的?”
  “真的,我考虑了很久了。”
  “有多久?”
  “半个时辰……”
  “……”
  老鸨:“你们两个唧唧歪歪什么呢,快换上看一眼先!”
  一个时辰后……
  陈丹青风情款款地走出来(是的,你没有看错!),某只已经看呆了。
  淡粉色的短襦,小袖紧紧,露出一小截白玉似的小臂,下着紧身长裙,裙腰高系,以丝带系扎,给人一种俏丽修长的感觉。头挽朝云近香髻,脸干净的露了出来,头上只简单的插了一只珍珠金步摇,耳上垂着青玉的流苏水滴长耳坠,淡淡的妆,眉眼清晰,红唇皓齿。和那个美丽的女人好像。陈丹青眨眨眼,顿时水波流转,顾盼生辉。他抬头一笑,嘴角轻轻上翘,眉眼间流溢出玛瑙般的光彩。可谓:“螓首蛾眉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”等某只反应过来时,陈丹青已经站在面前,邪魅的一笑,伸出细细柔荑勾住了某只的下巴。某只大骇:“你……你你你……”陈丹青头一歪:“人家本来就是戏子啊!”某只迅速以高手过招的速度定下神来,眼睛一眯,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,左手顺势一勾,揽住陈丹青纤细的腰,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,在耳垂边落下一个迅速的吻,右手抚上光滑的青丝,轻声道:“你永远不会知道挑逗大哥的后果是什么。”距离太近,呼吸尽在陈丹青的颈间,他浑身一抖,从头麻到了脚。
  从此,漱芳斋就多了一位风姿绰约却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娘子。每次陈丹青下楼,我都混杂在一堆醉醺醺的酒客里冲着他大叫:“花魁花魁!”后来我才知道,喝醉了的我错过了陈丹青最宠溺的笑。
  (五)
  不过,长得好看是一回事,学武又是另一回事。扎了十几年马步,日晒雨淋专跟木头桩子过不去,练出来的都是一身栗子肉的黑大汉,比如当时武林大名鼎鼎的萧X峰。就算是个娘们也活生生练成了爷们,又比如顾X嫂。长得好又练得好的不是有高人指点就是天资聪颖,比如黄X师和他女儿。可惜陈丹青一样也没沾上。
  大半年后,陈丹青总算过了所谓的入门考试,此时已是春去秋来落叶漫天了。陈丹青终于不用再挨打了。
  然而生活总是很残酷,在事实证明陈丹青确实没有练武的天赋时也证明我错了。在第五次被暴打后,陈丹青终于哭着跑回了破庙。我沉默地盘腿坐着,心尖一颤一颤的跳。看着陈丹青挂满眼泪却表情掘强的像头牛的脸,我心底的火呼呼的把我的理智全部烤焦。我一把把陈丹青扔在地上,欺身而上,手指插进他的头发扣住头,找准薄薄的唇亲了下去。舌头不顾一切的撬开牙关,肆意与他的香软小舌缠绵,攫取他嘴里每一寸香甜。“唔......”直到陈丹青痛苦的呻吟了一声,我才恋恋不舍得放开他:“弄疼你了?”陈丹青满脸潮红,眼睛里有一层薄薄的水雾:“背疼。”我轻手轻脚的脱下他的衣服,给他上药。他的背上有两块对称的不能再对陈的青色胎记。
  我的眼皮一跳,手里的药尽数倒在陈丹青背上。“嘶……”听到陈丹青压抑的叫声我的头忽然有点晕……
  (六)
  “生了!生了!”岁红兴冲冲的跑出来,“又是一个公子!”父亲一把推开岁红,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,产婆正在给刚出生的阿清洗澡。娘亲在床上虚弱的笑着,父亲走过去紧握着她的手。我看见小阿清的背上有两块对称的不能再对陈的青色胎记。
  (七)
  上完药陈丹青已经睡着了,我在他身边躺下,凝视着他沉睡的侧脸。他的脸上粘着许多血渍,泥巴和汗水混杂着,却仍然可以透过少干净的地方窥见泥巴下面白净的脸。睫毛投下一扇阴影,鼻梁挺挺的,鼻翼轻轻扇动,像蝴蝶抖动的翅膀,嘴唇薄而性感。多么单纯的一张脸,没有心机,没有隐瞒,没有世俗的风尘,忽然觉得在江湖勾心斗角长大的我配不上他。那些恐怖的事情,他已经忘了吧?毕竟那时他那么小。我伸手揩掉一块泥巴,也许,不记得才是最幸福吧?那就让我来守护这份幸福。
  (八)
  陈丹青找到我的时候,我正在跟淑芳斋的第二头牌画桥缠绵。
  我冷眼看着陈丹青:“怎么,不去做你的花魁?!跑客人房间里干什么?”陈丹青压抑着说:“你在干什么?”“看不出来吗?”说着,我拉过了画桥,:“当然是在做啊!”陈丹青摔门而去,我看着转动的门出神。“再来吧~”画桥娇笑着粘到我身上,“滚。”我冷声道。身上的女人一愣,没动。“滚!”我一脚把她踹到地上,大吼道:“他妈的给我滚!”女人拾起衣服,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。我一把扯过被子闷头大睡起来。
  酒馆。
  陈丹青低头盯着酒,轻声道:“我想去西北。”
  “去啊。”
  “你不留我?”
  “抗击外敌,为国出力。我留你干什么?”
  “嗯……”
  陈丹青用力吸了吸鼻子,抬头挤出一个笑容。
 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上去揉揉他的头发,夸奖他:“很好,没有哭。”的冲动。最终,却只是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。
  陈丹青真的走了,我没去送他,在漱芳斋流连。伤心,要伤得彻底一点才好。
  (九)
  又是一个春天。夜色淡薄,上弦月如钩。
  我潜入婺州城主公孙裘的府邸,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  “准备好还债了吗?”我冷冷的问。
  公孙裘露出一个苦涩的笑:“在我报完仇的那一刻就已经准备好了,不然也不会饶你们两条命。”
  我的剑轻轻的抖了一下。
  “冤冤相报何时了?你又何必执着。”
  “那你又为什么要执着?”我反问,“杀我全家,你又为什么要执着?”
  “是啊,”公孙裘长叹一声:“我明白的太晚了,今日就让我一死以谢罪吧。只怕,我死了,你也活不了。”
  我冷笑一声:“在我把剑抽出来的时候我就没准备活着回去,我知道杀你的后果,毒公子。”长剑一抖,黑色的血溅了我一脸。
  世人只知道毒公子善用毒,却不知,毒公子从不调毒,他的毒就是他自己,无人能躲的毒。
  倒下去的那一刻,一个名字在心中百转千回,仿佛一团荆棘在舌尖滚来滚去,张了张嘴,却还是没说出口:阿清。
  (十)
  塞上。帐内灯火如豆,少年举笔填词。
  “山一程,水一程”。江南现在是春天吧?莺飞草长,柳絮漫天,大红的山茶花开了满城。“身向逾关那畔行”。江南的阳光,很美。带着花蜜的香甜。“夜深千帐灯”。脑海中出现一个乞丐少年的身影。硬朗的脸,晒成古铜色的皮肤。“风一更,雪一更”。他带他去妓院,让他扮女装卖笑,自己却看呆了。“聒碎乡心梦不成”。他霸道而强硬的吻,带着惩罚的性质。“故园无此声”。那个少年,他还好吗?
  想了想,陈丹青又写下一句诗,这句诗,他连在梦里都会念,很重要吧?“梨花淡白柳深青,柳絮飞时花满城”。是句好诗呢。阿清,又是谁,对他而言,也很重要吧?
  ……
  少年少年
  扎西拉姆.多多
  少年少年你仍然青涩如初吗?在我已经很斑驳的时候
  少年少年你依旧纯然不动吗?在我漂泊了很久之后
  少年少年你还相信美好吗?当我游走在这世道的窄口
  少年你不能老去不能你要坚强的留在岁月的岸山上
  那些沉重的流离的和虚妄的都让我一个人去经历吧
  而你只需要穿着你的一身白衣让阳光照进你
  你要明媚的笑着等我满身风尘地回来认取

精彩评论4

沙发
懿笑玩年  新手上路  发表于 2012-4-19 22:59:09 | 只看该作者
很有感触的一篇文章啊
3
多此壹爱  新手上路  发表于 2012-4-20 05:22:09 | 只看该作者
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章了
4
相爱很远  新手上路  发表于 2012-4-20 11:46:49 | 只看该作者
喝彩,真是一篇好文章
5
Doris  乞丐  发表于 2013-10-24 20:48:23 | 只看该作者
路过,学习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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